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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尚書文學批評思想探討
摘要:《尚書))中的文學批評思想是零散的、寬泛的、蕪雜的,有的甚至是不可靠的,這正是文學批評理論萌生之時應有的現象。然而,尚書中的文學批評思想亦是十分豐富的,而且其中有許多思想對后世文學批評的影響很大。本文主要探討了尚書》中“詩言志”的思想;“言以道接”的思想;“辭尚體要”的思想和“察辭于差”的思想。論文關鍵詞:尚書;文學批評;詩言志;辭尚體要;探討
《尚書》是我國古代最早的一部總集,它記載了唐堯、虞舜、夏、商、周的各類文章,其中主要的是我們今天稱之為公文的告示,此外還有大量的帝王對臣下的訓導、告誡等!渡袝分械奈膶W批評思想是零散的、寬泛的、蕪雜的,有的甚至是不可靠的,但這也正是文學批評理論萌生之時應有的現象。然而,由于《尚書》本身的狀況及其文學批評思想的零散性、寬泛性和蕪雜性,使得學界對其探討與研究不多,有許多文學批評史著作甚至避而不談。事實上,《尚書》中的文學批評思想亦是十分豐富的,而且其中有許多思想對后世文學批評的影響很大,因此,有必要完整而充分地探討和研究《尚書》中的文學批評思想。筆者此文僅就研習所得談一點自己的看法。
一、關于“詩言志”的思考
“詩言志”作為我國古代詩歌批評的綱領,最早見于《尚書·虞書·舜典》,其中記載了舜對他的臣子夔所說的關于(實為詩樂舞)的一段話:夔!命汝典樂,教胄子,直而溫,寬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
《舜典》多出于傳聞,被認為“大約是戰國時寫成的,所記舜的話是不可靠的”;但《舜典》系周史官所記,“詩言志”至少反映了周人的文學觀。顧易生、蔣凡著《文學通史·先秦兩漢卷》指出,“詩言志”應有較早的淵源,并引《左傳嚷公二十七年》中的“詩以言志”以證之!蹲髠鳌は骞吣辍酚涊d了“鄭伯享趙孟于垂隴”,諸子賦詩言志的事件,其云:
鄭伯享趙孟于垂隴,子展、伯有、子西、子產、子大叔、二子石從。趙孟日:“七子從君,以寵武也。請皆賦以卒君貺,武亦以觀七子之志!弊诱官x《草蟲,趙孟日:“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當之!辈匈x鶉之賁賁,趙孟曰:“床第之言不逾閾,況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聞也!弊游髻x黍苗》之四章,趙孟日:“寡君在,武何能焉?”子產賦隰桑,趙孟日:“武請受其卒章。”子大叔賦(野有蔓草》,趙孟日:“吾子之惠也。”印段賦蟋蟀》,趙孟日:“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孫段賦桑扈·,趙孟日:“‘匪交匪敖’,福將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辭福祿,得乎?”卒享。
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將為戮矣!詩以言志,志誣其上,而公怨之,以為賓榮,其能久乎?幸而后亡。”叔向曰:“然。已侈!所謂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謂矣。”文子日:“其余皆數世之主也。子展其后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樂而不荒。樂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后亡,不亦可乎?”
這是賦詩言志的真實寫照,并展示其言志之后的結果。而其中趙文子所說的“詩以言志”歷來被看作是“詩言志”思想的最早記載。不過,從趙文子所說的話來看,“詩言志”的說法在他之前就已經存在了,因此,趙文子不應該是最早提出“詩言志”思想的人。那么,在我們目前無法證明《舜典》的記載者所記非實的情況下,我們只能認為舜是最早提出“詩言志”的人,《尚書》是最早記載“詩言志”思想的典籍。
關于“詩言志”的內涵,許慎《說文解字》云,“詩,志也,志發于言。從‘言’,‘寺’聲”,將“詩”解釋為“志”,詩與志一體。楊樹達在《釋詩》中說:
“‘志’字從‘心’,聲!甭勔欢嗟摹陡枧c詩》在談到“詩言志”的時候指出:“志有三個意義:一,記憶;二,記錄;三;懷抱。”這里的“懷抱”不僅指志意,而且與情感相關了。孔穎達《禮記正義》云:“此六志《禮記》謂之‘六情’。在己為情,情動為志,情、志一也。”朱自清《詩言志辨》在引用了上述三段材料之后指出,“情和意都指懷抱而言”,又指出,在先秦文獻中,“這種懷抱是與‘禮’分不開的,也就是與、教化分不開的”。其實,對“詩言志”的理解不僅要從其自身詞義解析與引申入手,還應該考慮到其后舜所提出的“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歌永言”即“歌永其義以長其言”,(《尚書孔傳》)也就是“歌通過延長詩的語言,徐徐泳唱,以突出詩的意義”;“聲依永,律和聲”即“依聲律以和樂”,(《尚書孔傳》)也就是“聲音的高低又和長言相配合”,“律呂用來調和歌聲”。由此可見,這三者作者都是從形式表達的角度思考的,無論是歌延長詩的語言,聲音與延長的語言相配合,還是運用律呂來調和歌聲,其著眼點都在形式,那么,“詩言志”也就不僅具有“詩以言志”、“賦詩言志”的內涵,而且還表明了詩作為志的表達形式,其文本形態是語言,詩要運用語言來形成,并通過語言來表達志向。語言是詩與志的中介,又是詩的存在形式。聞一多對“志”的三個解釋中雖然偏重于“懷抱”,但“記錄”其實也是“詩言志”一個意義取向,詩用語言來記載亦應包含在“詩言志”的內涵之中。
因此,“詩言志”中已經隱含了對文學本質的揭示。這說明,先秦時期盡管詩還不是獨立的文學形態,但是對詩是語言的這一點認識還是十分清楚的,進而對“文學是語言的藝術”這一文學理論的基本命題也有所認識。
二、關于語言表達的要求
《尚書》中十分重視語言表達,把語言表達同“道”聯系起來,要求語言表達要以“道”為準,并體現“道”的要義!渡袝分袑φZ言表達的要求,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言以道接
“言以道接”是《尚書》對言語表達所提出的一個具體要求!渡袝ぶ軙ぢ瞄帷吩疲翰灰鄱,百度惟貞。玩人喪德,玩物喪志。志以道寧,言以道接。不作無益害有益,功乃成。
不貴異賤用物,民乃足“志以道寧,言以道接”所揭示的是“志”、“言”、“道”之間的關系,孔氏傳云:“在心為志,發氣為言,皆以道為本。故君子勤道!痹凇渡袝芳皞鞯淖髡呖磥,“志”與“言”是內與外的關系,存在于心中的是“志”,而表達出來的就是“言”,而制約這二者形成的則是“道”!暗馈痹凇渡袝分型豢醋魇强陀^事物的內在條理,看作是正義的社會規范,如《尚書·虞書·大禹謨》中說:“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罔睇百姓從己之欲!痹偃纭渡袝は臅の遄又琛分姓f:“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亂其紀綱,乃底滅亡!彼,“志”與“言”都必須用“道”來規范,這樣看來,“道”就成了“志”與“言”的客觀標準,無論是“志”的形成,還是“言”的組合,都要根據“道”的要求進行。那么,從“言以道接”的角度看,這實際上提出了一個言語表達的規則,言語表達要以“道”要求為基準,否則,就不符合社會的需要。 另一方面,對于語言的評價,也要根據“道”的準則進行!渡袝ど虝ぬ紫隆吩疲骸坝醒阅嬗谌晷,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
“逆于汝心”即與你心中所想相背離,孔氏傳云:“人以言睇違汝心,必以道義求其意,勿拒逆之。”“遜于汝志”即順從你的思想意志,孔氏傳云:“遜,順也。言順汝心,必以非道察之,勿以自臧!痹凇渡袝芳皞鞯淖髡呖磥恚瑢τ谌藗兊难哉撘浴暗馈钡某叨冗M行評判,并要從相反的角度加以思考,如果有與你心中所想相背離的言論,你要從其合于道的角度進行思想,不要輕易加以拒絕;如果有與你的思想意志相一致的言論,則要從其不合于道的角度進行思想,不要輕易地肯定?傊浴暗馈钡臉藴蕘碓u判人們的言論,而不是以個人的好惡來進行評判,這是因為個人的好惡是一種偏見,如果以此來評判人們的言論,則很難分辨言論的真偽。
這依然是“言以道接”思想的一種表現。
(二)。辭尚體要”
“辭尚體要”是《尚書》對言語表達提出的另一個要求!渡袝ぶ軙ぎ吤吩疲
王日:“嗚呼!父師,今予祗命公以周公之事,往哉。旌別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癉惡,樹之風聲。弗率訓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申畫郊圻,慎固封守,以康四海。政貴有恒,辭尚體要,不惟好異。商俗靡靡,利口惟賢,余風未殄公其念哉!”
“辭尚體要”是要求言語表達要體現“道”之要義,若有異于“道”之要義,則君子所不好也?资蟼髟疲骸罢匀柿x為常,辭以理實為要,故貴尚之。若異于先王,君子所不好!薄袄韺崱奔纯陀^事物的實際道理,也就是“道”,先王所施行的亦是“道”。這實際上反映了儒家的文學觀!墩撜Z·衛靈公》云:
子日:“道不同,不相為謀!
子曰:“辭達而已矣!
辭之所要達到的即是“道”,即“道不同,不相為謀”的“道”?鬃又^“道”即仁,誠如有子所說:“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論語·學而》)而孔子主張“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論語·顏淵》)這與“辭尚體要”的思想是一致的。
如果從客觀的角度看,“辭尚體要”也反映了文章內容與形式的關系。作為文章形式要素的“辭”應該完整準確地表現文章的內容“要”,這里,“要”是重要的,是作者所要突出的核心,亦是全篇內容的核心,“辭”是為“體要”服務的,它的基本功能就是“體要”。這一思想對后世文論影響很大,劉勰的《文心雕龍》中就堅持了這一思想。《文心雕龍》中有三處提到“辭尚體要,弗惟好異”的思想,如《文心雕龍·征圣》篇云:
是以必征于圣,窺圣必宗于經。易稱“辨物正言,斷辭則備”,(書云“辭尚體要弗惟好異”。故知正言所以立辯,體要所以成辭辭成無好異之尤,辯立有斷辭之義。雖精義曲隱無傷其正言;微辭婉晦,不害其體要。體要與微辭偕通,正言共精義并用;圣人之文章,亦可見也.。
劉勰在這里具體闡述了“辭尚體要,弗惟好異”的思想,指出“體要”是“成辭”的關鍵,只要依據“體要”而“成辭”,則“辭成無好異之尤”。圣人文章對文學創作的指導意義也就由此而生。
(三)“察辭于差
“察辭于差”是《尚書》中對語言表達提出的又一要求!渡袝ぶ軙涡獭分姓f:
上下比罪,無僭亂辭,勿用不行,惟察惟法,其審克之!上刑適輕,下服;下刑適重,上服。輕重諸罰有權。開J罰世輕世重,惟齊非齊,有倫有要。罰懲非死,人極于病。非佞折獄,惟良折獄,罔非在中。察辭于差,非從惟從。哀敬折獄,明啟刑書胥占,成庶中正其刑其罰,其審克之。
獄成而孚,輸而孚。其刑上備,有并兩刑“察辭于差”的觀點是在闡述刑罰判斷的思想中提出來的,其意思是于差錯中考察其辭的真偽,從而判斷實情所在?资蟼髟疲骸安烨艮o,其難在于差錯,非從其偽辭,惟從其本情!薄安燹o于差”的思想雖然來自“察囚辭”,亦可推向對一般文章及文學作品的語言考察,通過對其語言表達的考察來判定其情感表達及內容表述的真偽。語言是文學創作的重要工具,是文學作品創造形象、表達情感、表述內容的主要手段,語言運用得如何直接影響文學創作的成敗。在文學創作中,作家如果創作了內容不真實、情感不健康的作品,往往可以通過對其語言的分析而找出差錯所在。另一方面,語言同思想是一致,思想如何,往往會通過語言表達出來,這即是孟子所說的“誠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孟子·公孫丑上》)的“知言”思想。由此可知,“察辭于差”思想的關鍵在于通過語言考察而深入地了解和把握作者深刻的思想情感和作品的深刻內涵。
《尚書》中的文學批評思想是十分豐富的,盡管其中有些內容并不十分可靠,但總體上還是通過反映我國上古時期的思想文化狀況的。通過對《尚書》中文學批評思想的探討,我們或可進一步探索我國文學批評思想萌芽時期文學批評思想的體情況。從目前掌握的情況看,《尚書》中的文學批評思想雖然是零散的、寬泛的和蕪雜的,但其基本思想已經萌生,并對后世文學批評思想產生了重要影響。因此,有必要對《尚書》中的文學批評思想作進一步的探討,以豐富我國先秦時期文學批評思想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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