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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倒猢猻散的語源歸屬問題探究論文
“樹倒猢猻散”一語,曾在魯迅筆下流出,而且不止一次。
但在魯迅使用之前,許廣平先已用上了。1926 年 12 月 19 日自廣州寄給魯迅的信里有云:
閱報陳儀有下野說,是知他并不能善自改革也。
廈大你走了,玉堂更覺悟而散,所謂樹倒猢猻散……這一段話在編集《兩地書》時刪去了,王得后《〈兩地書〉研究》( 天津人民出版社 1982 年版) 所作的校讀已依原信補出。刪掉的原故,大概是因為此后林語堂( 玉堂) 仍留廈大執(zhí)教了一些時日,并未“覺悟而散”。至于她有此語緣,可以從《紅樓夢》的閱讀上得到解釋!都t樓夢》第十三回敘王熙鳳夢見秦可卿來別陳愿,有云: “如今我們家赫赫揚揚,已將百載,一日倘或樂極生悲,若應了那句‘樹倒猢猻散’的俗語,豈不虛稱了一世詩書舊族了?”
魯迅引錄此語,則見于《兩地書》者為北平省親期間的 1929年 6 月 1 日致許廣平信,但原信不曾寫及,是編集《兩地書》時添加的,其句云: “南北統(tǒng)一后,‘正人君子’們樹倒猢猻散,離開北平……”此語又見于《南腔北調(diào)集·沙》: “……就如猢猻的上樹,‘樹倒猢猻散’”。前邊加上“猢猻的上樹”,當然只是為了使語意更其明晰。
值得注意的是,魯迅并沒有沿承《紅樓夢》稱之為俗語。蓋另有一說指為佛家語!都t樓夢》寫到這句話時,脂硯齋有眉批,甲戌本脂批云: “‘樹倒猢猻散’之語,余( 按: 庚辰本作今) 猶在耳,曲指已三十五年矣,傷哉! 寧不慟殺!焙我怨? 因為它原是雪芹之祖父曹寅( 楝亭) 生前所言,施瑮《病中雜賦》詩“廿年樹倒西堂閉,不待西州淚萬行”,詩下自注: “曹楝亭公時拈佛語對坐客云: ‘樹倒猢猻散’,今憶斯言,車輪腹轉(zhuǎn)!蹦擞洖獒尲抑Z。這樣,就有俗語、佛語兩種說法,魯迅未下判言。
今查唐·釋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及其續(xù)編( 遼·釋希麟) ,無此詞目。拙藏的幾種辭書俱有此詞條,書證為宋·龐元英《談藪》,有的引錄原文,有的用今語轉(zhuǎn)述,并無出入。所說的是: 宋人曹詠依附權(quán)相秦檜,官至侍郎,顯赫一時,獨其妻兄厲德斯不以為然,曹詠雖百端威脅,德斯卒不屈,及秦檜死,德斯遣人致書于詠,啟封視之,乃《樹倒猢猻散賦》一篇!@里盡管已經(jīng)揭示語源,但不曾明言是運用俗語還是借自佛語。元·陶宗儀《南村輟耕錄》亦載此語: “杭州薦橋側(cè)首,有高樓八間,俗謂八間樓!蝗杖D……街巷之人,肩摩踵接,咸來窺視,至有攀緣檐闌窗牗者,踏翻樓屋”,于是郡人王梅谷作一文云: “阿刺一聲絕無聞,哀哉樹倒猢猻散。”也同樣看不出此語的最初歸屬在于釋家抑或世俗。
說到它的歸屬,不外乎兩種情形: 或者是佛經(jīng)譯者采用了世人用語,或者是原出佛典而為世俗取用。倘若常聞于世,稱之為俗語似乎并無不可; 如果尋得佛家原典,且證得為俗言所取方可言確是因佛語而轉(zhuǎn)成俗語。兩種可能似乎都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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