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歐美現代派文學出現的意義

試論歐美現代派文學出現的意義

　　歐美現代派文學，又稱為歐美現代主義文學，是對思想上具有強烈反傳統傾向、藝術形式上追求實驗、創新的本世紀西方眾多文學流派的總稱，主要包括后期象征主義、表現主義、意識流、超現實主義、存在主義、荒誕派戲劇、新小說派、黑色幽默和魔幻現實主義等重要流派。它是西方現代社會生活的產物，也是歐美文學發展、演變的必然結果。歐美現代派文學的出現，是對歐美乃至世界傳統文學的一次猛烈沖擊與變革。歐美現代派文學不僅在內容上一改傳統文學的敘述方法，而且在形式上、思想上都進行了前所未有的創新，并因此在西方紛繁復雜的文壇上顯示出了獨特而持久的魅力，與現實主義文學流派共同構成現代歐美文學的兩大主要文學流派，一同主宰著現代歐美文學界。

　　歐美現代派文學產生于20世紀初期，在二十世紀四五十年代達到高潮。它的出現，是西方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反映，也是歐美文學自身發展規律的體現與印證。歐美現代派文學以流行于本世紀的西方各種非理性主義哲學思潮以及現代心理學為其創作的哲學思想，其中影響較大的主要包括叔本華的唯意志論，尼采的權利意志論和超人哲學，柏格森的生命哲學和直覺主義，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以及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在這些非理性的哲學思想的指導下，歐美現代派文學也體現著典型的非理性色彩。一般說來，它具有明顯的個人主義，非理性主義，悲觀主義和虛無主義的傾向。無論是從語言運用，還是從藝術技巧上，都體現了對傳統歐美文學的突破和變革。我們知道，歐美傳統文學在18世紀末以浪漫主義思潮為主，19世紀初現實主義文學不斷得當發展，到三四十年代以現實主義和批判現實主義思潮為主。二十世紀出現的現代派文學，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文學創作形式，打破了舊有的文學框架和文學思維方法，從而開拓出了一條新的文學發展道路。當然，完全割裂其與歐美傳統文學聯系的觀點也有失偏頗，只不過是其影響沒有其他文學流派那么明顯與深刻，其繼承運用和創作方法的借鑒也顯得不露痕跡。

　　歐美現代派文學是西方精神世界現實和發展的反映，主要指導思想是非理性非科學的，與我們信仰的馬克思列寧主義格格不入，因此我們必須對歐美現代派文學有一個客觀科學的認識。劉大杰先生在《中國文學發展史》一書中曾這樣說：“在文學史的敘述上，你必須得拋棄自己的好惡偏見，依著已成的事實，加以說明，那些作家與作品，無論你如何厭惡，是如何僵化，他們在當時能那么興隆地發展起來，自必有發展的根源環境，存在的理由和價值。”同樣，這種觀點也適用于世界文學史。我們在真真切切感受到歐美現代派文學的奇幻魅力的同時，要用一種客觀的態度看待歐美現代派文學，是每一個讀者應該具備的基本素質。

　　那么，我們應該如何看待歐美現代派文學出現的意義呢?那就是應該用辯證的眼光一分為二的看待理解歐美現代派文學`，既要看到其出現的突破性的積極意義，又要看到其存在的尤其是對我們東方讀者的消極意義。

　　一、歐美現代派文學出現的積極意義

　　(1)：突破傳統文學模式，拓展文學表現手法。文學的發展如果沒有創新，沒有變革，那么文學發展終究是會消亡的。人類文明的飛速發展也需要代表人類精神文明的文學的飛速發展，才能真正趕的上人們精神文明的進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歐美現代派文學是人類精神文明進步的產物，是西方國家二十世紀文明的寫照。歐美現代派文學順應了西方文明的潮流和文學自身發展的規律性。其標新立異的創作方法與獨具一格的形式上給傳統文學以極大的沖擊，給我們展現了歐美文學發展過程中獨特而頗具魅力的新的一個`階段。

　　歐美現代派作家對固有的傳統的文學模式加以突破。他們非常認真，非常嚴肅辛苦地打破傳統標新立異。他們認為在巴爾扎克，托爾斯泰后的數百年之后，小說和其他文學藝術形式不能固步自封的停留在原有的現實主義或批判現實主義的模式上，因為世界發生了巨大變化。所以歐美現代派作家的作品一反傳統文學有頭有尾，人物性格鮮明的描寫方法和正統、理性的語言風格，轉變為打亂時間順序，利用夢境、幻覺、意識流反面地來反映他們所處的世界，由現實主義文學歷險的敘述變為現代主義敘述的歷險。他們以荒誕隱喻真理，他們把西方的精神、道德、真理、文明等等價值標準一股腦的顛倒過來(其實是現實把這一切顛倒了)，對他們所生存的現狀進行了非理性的荒誕的思考，并且利用各種隱喻、象征、扭曲的筆法對現實種種不合理現象進行描寫。他們善于運用獨特的無感情的冷漠的語言風格加以敘述，以寄托他們陰沉的心情和深淵般的絕望。其實文學表現手法的運用在各種文學流派中都有體現，只是在歐美現代派文學這里得到了更加復雜的發揮。

　　可以這樣說，在文學史上，再也無法找出某一個時期某一個文學流派的文學形式及表現手法象歐美現代派文學那樣紛繁多變，光怪陸離了，每每看歐美現代派作品，總能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新奇與震撼，讓人如醉如癡，目瞪口呆。歐美現代派作家用他們獨具一格的筆觸引導我們走進了一個虛幻、扭曲、夢境般的精神意識世界，使我們在疑惑的同時又感到徹底的真實，這種文筆，是不能不令人佩服的。無論是象征主義棋手艾略特筆下那涌動著神秘與不安的荒原，意識流作家普魯斯特逝水流年帶給我們的悵然與失落，表現主義大師卡夫卡揭示的那個異化變形的世界，還是存在主義代表作家加繆那麻木不仁的局外人留給我們的沉思，荒誕派戲劇領袖貝克特那毫無意義的無終極的等待，以及黑色幽默派風靡全球的作家約瑟夫.海勒筆下那永遠也無法掙脫的第二十二條軍規，魔幻現實主義大師馬爾克斯描繪的充滿奇幻色彩的美洲大陸，無不給世界文學的發展添加上極其精彩的一筆。

　　在語言創新上，歐美現代派作家獨樹一幟的語言風格更是令人耳目一新。他們的語言不再繼續正統理性的語言風格，他們認為內容與形式的一致是重要的，既然內容已經與傳統截然不同，那么語言也應該相應地進行變化。大部分歐美現代派文學作品的語言是冷漠的，平平淡淡的，沒有冗長的熱情表達，沒有激昂的抨擊，沒有慷慨陳詞，沒有大喊大叫，沒有痛哭流涕，聲嘶力竭。但他們置之度外的敘述如果靜靜看下去，會發現其超然平靜中帶著一種令人膽顫心驚的寒意，直指肺腑，縈繞心頭，揮之不去。不得不嘆服人類語言出色的表達功能和永恒的魅力。

　　(2)：揭示人類社會存在的精神危機，喚醒人類對精神文明進步的重視。歐美現代派文學總的特征是轉入對人類精神世界的探索。當然，其他文學流派也包括對精神世界的思索，但遠比不上歐美作家探索的深度與廣度，趕不上歐美現代主義文學作品的深刻與多元化，文字的內指性與敘述的內在性引導我們不得不關注人類社會的精神世界，以及隨著物質文明的進步出現的精神危機。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瑞士心理學家榮格曾這樣說：“我深信，心靈的探討必定成為未來一門重要的學科，這是一門我們最迫切重要的學科。因為世界發展的趨勢顯示出人類最大的敵人不在于饑荒、地震、病菌、癌癥等，而在于人類本身。因為就目前而言，我們仍然沒有適當的方法來防止比自然災害更危險的人類心靈疾病的蔓延。”聯合國教科的專家也這樣說：“從現在到二十一世紀中葉，沒有任何一種災難能像心理危機那樣帶給人們持續而深刻的痛苦。”正是因為如此，注重探討人類精神危機的歐美現代派文學作品才更顯示出其獨特的存在價值。

　　我們從歐美現代派作家筆下展現的世界中，看到的不是人類智慧閃耀的絢爛光芒，不是人類力量改天換地的壯麗，而是人類精神世界的鄙瑣虛無，人類在現實中毫無意義的等待與奔碌。在這里，沒有多少光明和希望，亦沒有真正的英雄和強者。希臘史詩的悲壯恢宏早已不復存在，文藝復興的勃勃生機已喪失殆盡，17世紀美麗優雅的古典主義詩歌也停止了吟唱，18世紀歌德和席勒的光芒已隨風而逝，那19世紀巴爾扎克們筆下波瀾壯闊的人生畫卷也已經不復存在，甚至連同時代的海明威筆下的永遠打不敗的桑地亞哥的精神也無法給他們作品中的人物帶來抗爭的勇氣和希望：一律是陰沉沉的精神的沒落和死寂般長久的無望的等待。

　　因為，兩次世界大戰對人類尊嚴和生存權力的無情挑戰使人們變成了無法脫離困境的弱者，在核恐怖的陰影下人們擺脫不了死亡的夢魘，層出不窮的社會問題使人類精神萎靡不振，復雜的政治斗爭變化讓人們無所適從，頻繁的經濟危機使人們對發展喪失了信心。這一切導致了人們精神上的恐慌和危機。同時人們也轉向了對精神危機的關注：為什么越來越發達的物質文明并沒有給人類帶來幸福安寧，而是物欲橫流，人格異化，道德瓦解，信仰危機?正是有了歐美現代派作家對人類精神危機的描述，才使得人們越來越真切的意識到社會進步中的問題，喚醒了人們對精神危機的愈加重視，并且開始思考如何消除精神世界中的危機感。

　　(3)：展現了歐美世界的社會現實，為我們提供了認識歐美現代社會的途徑。往往在我們的印象與西方國家的宣揚中，歐美世界一派繁榮昌盛，處處灑滿民主與自由的陽光。而在歐美現代派作家的筆下，真實的現實卻是丑陋的畸形的，充滿暴力血腥，滿是罪惡墮落。文學是一種社會意識形態，文學是社會意識的反映，歐美現代派文學反映的是為我們所不真的了解的歐美社會的另一面，在金錢與商業的重重關系下，這里沒有多少溫情，揭開起宣揚背后的面紗，是是非顛倒，是錢權交易，是道德敗壞，是生存在這里的人們精神的危機和異化。

　　在歐美現代派作家的筆下，資本主義國家制度猶如一架龐大的機器，人們無論怎樣的反抗，終究無法擺脫制度的高壓，無法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并且精神世界一片荒蕪，最終被這臺巨大的機器所吞噬。我們可以從作品中看到，雨王漢德森的追尋毫無意義沒有盡頭，揚克最終的家只是死亡，變態的昆丁和神經錯亂的班吉永遠讓人看不到希望，莫爾索無所謂的麻木與冷漠讓人不寒而栗，尤索林永遠也掙脫不了第二十二條軍規，戈戈和狄狄也永遠等不來他們頭腦中的戈多，布恩地亞家族孤獨的生命存在是沒有前途的。在歐美現代派作品中，一切人物都有各自都有各自的現實涵義，可能現實中不能完全與虛構的故事吻合，但作家要表達的思想在現實中都可以找到原形。我們可以從中了解歐美社會的精神文明和他們的生存狀況，為建設發展自己的精神文明提供借鑒。人類文明的進步也包括精神文明的進步，我們在認識到西方國家的現狀后，就不會盲目的去崇拜他們的物質進步，而能夠客觀全面的去看待西方社會的現實。

　　二、歐美現代派文學出現的消極意義

　　(1)：掩蓋了階級矛盾與階級斗爭，麻痹人們對現實的反抗。在現當代，文學藝術的廣泛商業化所造成的最為不良的影響，就是文學消費的意識形態被有意無意的淡化了。而在歐美現代派作家的手中，文學消費的意識形態更被削弱了，文學在他們的筆下變成了永久抽象的東西，他們用種種結構技巧使文學變成了似乎純粹的藝術。其實文學從來就不是一種個人的消遣。正如列寧所說的“沒有一個活著的人不站到這個和那個階級中來”，文學的作者與讀者都具有階級性，總與特定的社會、民族、階層以及集團的利益有著直接或間接的聯系。文學作為社會意識形態范疇，歷來起著維護或破壞特定的社會結構的作用。文學傳播中所產生的`潛移默化的影響，實質上是在傳播和再生著特定階層的意識形態觀念。那么，歐美現代派文學作品作為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社會意識形態的產物，也是為資產階級的統治服務的。那費盡心機復雜多變的文學表現手法，那光怪陸離標新立異的文字風格，表面上看來只是文學技巧的運用，但思考一下，一切都不是那般簡單了。

　　他們高超的反傳統非理性的寫作手法被讀者嘆服，他們作品中的意識形態被審美、超越等特征所掩蓋。歐美現代派文學給它的消費者提供的似乎是純屬個人的自由自在的思考的凈土。歐美現代派文學作品讓讀者可以從一直纏著他的現實的痛苦功利的關系網中暫時解脫出來，在對抽象的人類價值和永恒的人生意義的孤獨的冥思中忘卻他在現實中遭受的壓迫，憂慮、苦惱。似乎西方社會整個世界的矛盾與危機只不過是來自精神世界的，所有的人都應該注意去拯救人類社會精神的陷落，去沉思我們共同的危機，一超越階級的沖動和努力去審視個體的終極價值。有的作品即使寫到了被壓制的下層工人，但這些人性格卻是懦弱與麻木的，他們只是回哀嘆，去思考，絲毫不付諸行動，因為他們多的是思考，是夢魘中的意識，他們認為自己無論怎樣努力反抗，終究無法擺脫早已經被巨大的統治機器注定的劫難和命運。

　　歐美現代派作品不象同時期的海明威那樣直接反對的是戰爭帶給人類的災難，也不象西奧多.德萊塞的《美國的悲劇》中揭示現實中的真實的黑暗與罪惡，對不合理的社會進行大膽控訴批判。他們就是這樣描寫沒有光明與英雄的現實，描寫沒有階級斗爭和階級矛盾的意識領域的故事，許多人與人之間，階級與階級之間，他們的關系模糊不清，仿佛同樣地陷入到危機中，誰也不比誰好多少。看多了，看久了，讀者便在意識疲憊不堪中忘卻了許多現實，包括階級斗爭、政治經濟上的對立。許多牢騷、反抗、不滿、矛盾、沖突、分裂在這里得到象征性的克服。即使你意識到了，抗爭也是毫無意義的。于是，讀者就只有在這沒有終極和毫無價值的探究中消蝕了對現行制度的思考，瓦解了革命和變革現實的斗爭。從這個意義是來說歐美現代派文學是資產階級統治的一種隱蔽的手段和工具，它起著維護資本主義社會秩序的作用。

　　然而，我們知道，一切真正偉大的經典著作往往具有醒世的作用。用來麻痹讀者意志與奮斗精神的作品可能會在一段時間內某一個時期流行，但不會有永恒的藝術魅力和長久的生命力。歐美現代派作家的某些作品的生命力因此也顯得十分有限。

　　(2)：一味追求形式創新，違背藝術規律。歐美現代派文學在藝術形式方面的實驗創新，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就，也吸引了很多讀者，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和讀者的成熟，也顯示出其消極的一面來，其中重要的就是一味追求形式創新的同時，把微觀世界絕對化，從而違背了藝術規律，有時竟達到十分荒謬的程度，也是不可取的。他們的有些作品只注重抒發個人意識展示個人才華，把文學歸結為自我表現，而完全忽視了讀者的接受能力和接受水平，達到晦澀難懂，不知所云的地步，也是不可取的。例如詹姆斯.喬易斯的<<尤利西斯>>和<<芬尼根的守靈夜>>,以及卡夫卡的<<城堡>和<<審判>>等作品,真正讀懂的恐怕幾乎大部分是學者及研究者,它們高高在上,凌越在普通讀者的理解能力之上，因而無法在不同層次水平的讀者中傳閱。固然文學發展不能沒有創新發展，但也要遵循文學發展規律。雖然歐美現代派文學作品在藝術技巧上取得了相當大的突破，例如思想知覺化，內心獨白，戲劇性敘述法，多層次結構打破時空界限，現實和幻想結合，恰當的象征，都在不同程度上得到了應用，給人以新的感覺和沖擊，但在這些創新的背后，也意味著歐美現代派文學作品的非理性和非科學性的一面。過猶不及，用在這里非常形象。

　　馬克思主義文學理論認為，文學藝術是思想的產物，是人的自由的創造，因此創造性是文學的重要特征，但這種創造性又不是絕對自由的，它必須受文學創作規律的制約，真正優秀的作品是創造性和理性的結合。別林斯基曾這樣問：“難道藝術就不需要理智和思考力嗎?”的確，文學創作中理性思想的滲入是很必要的，一味沉溺于個人的感官意識直覺，抒發的是脫離現實的內心世界，肯定是行不通的。一但歐美現代派作家把非理性的思想通過文字傳遞給讀者，讀者接受時就不可能不受這些非理性思想的引導和影響。如果我們長期讀這些作品，感覺就會陷入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混亂中，思維能力會變得遲鈍偏執，甚至會讓人受其中情緒的感染而變得神經昏沉，很有一種“走火入魔”的感覺，這本身就是破壞藝術規律造成的。

　　文學史上一切能鼓舞人感動人的優秀作品無一例外都經過作者的理性思考，當然不能說歐美現代派作家寫作不經過腦子，而是他們用頭腦寫作的方法和思考問題的方式有時候是錯誤的甚至是荒謬的，其根本原因未必全部是由于他們，而是因為指導思想他們寫作的有些思想本身就經不起時間的檢驗。例如叔本華的唯意志論，尼采的權利意志論和超人哲學，柏格森的生命哲學和直覺主義，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以及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用科學的思維分析，都存在著一定的局限性，這已經是被現代科學證明過的事實。用這樣的思想來指導文學創作，無怪乎會出現歐美現代派文學違背藝術規律的弊端了。而歐美現代派作家不分稂莠的態度，也是其作品局限性出現的內在原因，同樣不容忽視。我們在閱讀欣賞時，對于作品中散布的悲觀，絕望、，頹廢的情緒和危機感，應該采取科學的閱讀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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