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如歌
母愛如歌,一首名為《媽媽的吻》的歌,一道名叫《懂你》的歌,一首名曰《真的愛你》的歌。
母愛如歌。從我們呱呱墜地的那一刻起,母親便在我們耳畔輕聲吟唱,唱徹我們的一生。讓我們的一生,都在如歌的行板中走過。
襁褓時,母愛是一首搖籃曲。月華如水,我們在母親的哼唱下酣然入睡。母愛如同月光一般柔和,順著歌聲流入我們的夢中,讓我們在夢中擁抱安然與恬美。
童稚時,母愛是一支輕音樂。無論我們是多么的頑劣,母親總是用她那慈愛的目光唱出輕柔的樂曲,使我們如坐春風,如沐春雨,感化我們的幼稚和無知。
長大后,母愛是一支協奏曲。母愛的弦上,彈奏著希望與欣喜,也彈奏著無奈與怒氣。但無論這旋律是多么的冗雜,都可以凝固成一個字:“愛”。
在我們的一生中,母愛是一支交響曲,一支命運交響曲。它的每一個音符,都交織于我們的心靈,響徹我們的命運,使我們的心靈變得激蕩,使我們的命運變得澎湃。
母愛如歌,一首千古絕唱,一首千百年來被人們廣為傳頌的千古絕唱。誰人不曉,孟母三遷?誰人不知,岳母刺字?母愛的巨力,推動了歷史的進程;母愛的輝光,璀璨了人類的星矢。
母愛如歌,一首流行歌曲,一首膾炙人口、百唱不厭、經久不衰的流行歌曲。它在我們的一生流行,在人類流行,在歷史流行,流向永久,流向永遠,流向永恒……
有關母愛的感人故事
一
羅莎琳是一位性格孤僻的13歲少女。在她還不諳世事時,父親就因故去世了,母親索菲婭一手將她撫養大。因為貧窮,羅莎琳常常受到許多人的歧視和欺侮,久而久之,她對母親也開始心生怨恨,認為正是母親的卑微才使她遭受如此多的苦難。索菲婭在一家清潔公司工作,每天起早貪黑地忙碌也只能拿到微薄的薪水,看到女兒的性格日益封閉,她心里也很難受,總想做些什么讓女兒快樂起來。
2002年2月下旬的一天,索菲婭興沖沖地回家對女兒說,為了表彰她的努力工作,公司要放她一個星期的假,她想帶羅莎琳去阿爾卑斯山滑雪。聽了母親的話,羅莎琳立即興奮起來,臉上頓時浮現出少有的笑容。出發前,索菲婭特意去商店里買了兩套銀灰色的羽絨服,因為她覺得這種顏色跟雪最接近,而雪讓人想到美麗和圣潔。母女倆乘車到達了毗鄰馬行斯堡小鎮的57號滑雪場。由于索菲婭和羅莎琳母女倆并不會滑雪,教練教了她們足足兩個小時的滑雪技巧。結束輔導后,教練再三警告她們,在適合滑雪的地段都插上了許多彩色的小旗,滑雪者只能在這些地方滑雪,而不能擅自偏離路線,否則容易迷路或是遭遇雪崩、棕熊等意外危險。但被興奮沖昏了頭腦的母女倆根本就沒有把教練的警告當回事,她們的心完全沉醉在阿爾卑斯山那美麗而壯觀的雪景中。她們不知不覺地偏離了插滿紅色小旗的安全雪道。
不久,她們驚恐地發現,她們迷路了。索菲婭開始心慌起來,她和羅莎琳一邊滑雪一邊大聲呼喊,希望有人能夠發現她們。對雪地環境缺乏經驗的母女倆不知道聲音正是滑雪者的大忌,在地形和情況都不熟悉的雪坡上行走或滑雪,必須特別注意避免發出較大的聲響,否則就有可能引起可怕的雪崩。突然,羅莎琳感覺腳下的雪地在輕微地顫抖,同時她聽見一種如汽車引擎轟鳴的聲音從雪坡的某個地方越來越響地傳來。幾乎與此同時,索菲婭也感覺到了異常,她很快就意識到了什么,馬上沖女兒大叫:“糟糕!我們碰上了該死的雪崩!”索菲婭的話音未落,一座小山似的巨型雪塊發出雷鳴般的響聲朝她們站立的位置飛速撲來。在雪塊接近身體前的短暫時間里,索菲婭扔掉滑雪桿,拉著女兒的手連滾帶爬地迅速奔向雪坡中部的一塊巨大的巖石,她希望這塊巖石能夠使她們不被大雪埋葬。但即使有巨石阻擋,狂暴的雪崩還是將躲在巖石后面的母女倆蓋住了。她們昏迷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們蘇醒了,休息了一會兒后,她們決定徒步尋找回滑雪場俱樂部的路,但是,母女倆絕沒有想到的是,因為缺乏野外生存技巧,她們辨識不了方向,她們這一走就是三十幾個小時!又一個寒冷的黑夜降臨了。在白天,母女倆發現了四五架救援直升飛機從天空掠過,但是都沒有人發現幾乎和雪地渾然一色的她們,索菲婭很后悔穿那套銀灰色的衣服,但是她又不能脫下來,因為她外套里面的衣服同樣是淺色的,而且女兒的內衣也是淺色的,在這種極寒的雪地環境里,只要將保暖的外套脫下來數分鐘,人就會凍得失去知覺。母女倆跌跌撞撞地在深可沒膝的雪堆里艱難跋涉著,饑餓和寒冷的痛苦緊緊糾纏著她們。再一次迎來白天的時候,母女倆又開始了跋涉。走著走著,體力不支的索菲婭一個踉蹌栽倒在地上,腦袋碰著了一塊埋在雪地里的石頭,鮮血立即涌了出來,染紅了身前的一小片雪。索菲婭抓起一把雪抹在受傷的額頭上,然后在羅莎琳的攙扶下站起來。突然,她的目光似乎被腳下那一小片被鮮血染紅的白雪吸引住了,她怔怔地看著,若有所思。母女倆繼續在雪地里走著,但她們的體力變得越來越虛弱,羅莎琳終于走不動了,她和母親彼此依靠著坐下來,極度的疲勞和饑餓使她很快就伏在母親的腿上進入了夢鄉……
羅莎琳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里,她起先還以為是夢,但醫生告訴她這是事實,她昏迷在雪地里,被雪崩救援人員發現緊急送到了紅十字醫院。醫生還不無沉痛地告訴羅莎琳,真正救她的其實是她的母親!救援人員在索菲婭的遺體旁發現了一塊染滿鮮血的鋒利的巖石切片,而她的左手動脈被切開了。事后經過法醫勘察現場,推測是索菲婭自己用巖石切片割斷了動脈,然后在血跡中爬了十幾米的距離,目的是想讓救援直升飛機在空中能夠發現她們的位置,而救援人員正因為看見了雪地上那道鮮紅的長長的血跡才意識到下面有人……醫生的話還沒有說完,羅莎琳就痛哭起來。她一直以為做清潔工的母親是極其卑微的,甚至曾以母親的卑微為羞辱,但是在這一瞬間,她發現母親原來是如此偉大!
在這次雪崩災難中,在遲遲得不到救援的生死關頭,母親以一種感天泣地的行為,用自己動脈里流淌的鮮血為女兒指引了生命的方向!羅莎琳終于心痛地明白,自己原來一直都擁有著一份人世間最珍貴的財富,那就是比血更濃的母愛
二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這是個特困家庭。兒子剛上小學時,父親去世了。娘兒倆相互攙扶著,用一堆黃土輕輕送走了父親。
母親沒改嫁,含辛茹苦地拉扯著兒子。那時村里沒通電,兒子每晚在油燈下書聲朗朗、寫寫畫畫,母親拿著針線,輕輕、細細地將母愛密密縫進兒子的衣衫。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當一張張獎狀覆蓋了兩面斑駁陸離的土墻時,兒子也像春天的翠竹,噌噌地往上長。望著高出自己半頭的兒子,母親眼角的皺紋張滿了笑意。
當滿山的樹木泛出秋意時,兒子考上了縣重點一中。母親卻患上了嚴重的風濕病,干不了農活,有時連飯都吃不飽。那時的一中,學生每月都得帶30斤米交給食堂。兒知道母親拿不出,便說:“娘,我要退學,幫你干農活。”母親摸著兒的頭,疼愛地說:“你有這份心,娘打心眼兒里高興,但書是非讀不可。放心,娘生你,就有法子養你。你先到學校報名,我隨后就送米去。”兒固執地說不,母親說快去,兒還是說不,母親揮起粗糙的巴掌,結實地甩在兒臉上,這是16歲的兒第一次挨打……
兒終于上學去了,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母親在默默沉思。
沒多久,縣一中的大食堂迎來了姍姍來遲的母親,她一瘸一拐地挪進門,氣喘吁吁地從肩上卸下一袋米。負責掌秤登記的熊師傅打開袋口,抓起一把米看了看,眉頭就鎖緊了,說:“你們這些做家長的,總喜歡占點小便宜。你看看,這里有早稻、中稻、晚稻,還有細米,簡直把我們食堂當雜米桶了。”這位母親臊紅了臉,連說對不起。熊師傅見狀,沒再說什么,收了。母親又掏出一個小布包,說:“大師傅,這是5元錢,我兒子這個月的生活費,麻煩您轉給他。”熊師傅接過去,搖了搖,里面的硬幣丁丁當當。他開玩笑說:“怎么,你在街上賣茶葉蛋?”母親的臉又紅了,支吾著道個謝,一瘸一拐地走了。
又一個月初,這位母親背著一袋米走進食堂。熊師傅照例開袋看米,眉頭又鎖緊,還是雜色米。他想,是不是上次沒給這位母親交待清楚,便一字一頓地對她說:“不管什么米,我們都收。但品種要分開,千萬不能混在一起,否則沒法煮,煮出的飯也是夾生的。下次還這樣,我就不收了。”母親有些惶恐地請求道:“大師傅,我家的米都是這樣的,怎么辦?”熊師傅哭笑不得,反問道:“你家一畝田能種出百樣米?真好笑。”遭此搶白,母親不敢吱聲,熊師傅也不再理她。
第三個月初,母親又來了,熊師傅一看米,勃然大怒,用幾乎失去理智的語氣,毛辣辣地呵斥:“哎,我說你這個做媽的,怎么頑固不化呀?咋還是雜色米呢?你呀,今天是怎么背來的,還是怎樣背回去!”
母親似乎早有預料,雙膝一彎,跪在熊師傅面前,兩行熱淚順著凹陷無神的眼眶涌出:“大師傅,我跟您實說了吧,這米是我討……討飯得來的啊!”熊師傅大吃一驚,眼睛瞪得溜圓,半晌說不出話。
母親坐在地上,挽起褲腿,露出一雙僵硬變形的腿,腫大成梭形……母親抹了一把淚,說:“我得了晚期風濕病,連走路都困難,更甭說種田了。兒子懂事,要退學幫我,被我一巴掌打到了學校……”
她又向熊師傅解釋,她一直瞞著鄉親,更怕兒知道傷了他的自尊心。每天天蒙蒙亮,她就揣著空米袋,拄著棍子悄悄到十多里外的村子去討飯,然后挨到天黑后才偷偷摸進村。她將討來的米聚在一起,月初送到學校……母親絮絮叨叨地說著,熊師傅早已潸然淚下。他扶起母親,說:“好媽媽啊,我馬上去告訴校長,要學校給你家捐款。”母親慌不迭地搖著手,說:“別、別,如果兒子知道娘討飯供他上學,就毀了他的自尊心。影響他讀書可不好。大師傅的好意我領了,求你為我保密,切記切記!”
母親走了,一瘸一拐。
校長最終知道了這件事,不動聲色,以特困生的名義減免了兒子三年的學費與生活費。三年后,兒子以627分的成績考進了清華大學。歡送畢業生那天,縣一中鑼鼓喧天,校長特意將母親的兒子請上主席臺,此生納悶:考了高分的同學有好幾個,為什么單單請我上臺呢?更令人奇怪的是,臺上還堆著三只鼓囊囊的蛇皮袋。此時,熊師傅上臺講了母親討米供兒上學的故事,臺下鴉雀無聲。校長指著三只蛇皮袋,情緒激昂地說:“這就是故事中的母親討得的三袋米,這是世上用金錢買不到的糧食。下面有請這位偉大的母親上臺。”
兒子疑惑地往后看,只見熊師傅扶著母親正一步一步往臺上挪。我們不知兒子那一刻在想什么,相信給他的那份震動絕不亞于驚濤駭浪。于是,人間最溫暖的一幕親情上演了,母子倆對視著,母親的目光暖暖的、柔柔的,一綹兒有些花白的頭發散亂地搭在額前,兒子猛撲上前,摟住她,嚎啕大哭:“娘啊,我的娘啊……”
三
23年前,有個年輕的女子流落到我們村,蓬頭垢面,見人就傻笑,且毫不避諱地當眾小便。因此,村里的媳婦們常對著那女子吐口水,有的媳婦還上前踹幾腳,叫她“滾遠些”?伤褪遣蛔撸廊簧敌χ诖謇镛D悠。那時,我父親已有35歲。他曾在石料場子干活被機器絞斷了左手,又因家窮,一直沒娶媳婦。奶奶見那女子還有幾份姿色,就動了心思,決定收下她給我父親做媳婦,等她給我家“續上香火”后,再把她攆走。父親雖老大不情愿,但看著家里這番光景,咬咬牙還是答應了。結果,父親一分未花,就當了新郎。娘生下我的時候,奶奶抱著我,癟著沒剩幾顆牙的嘴,欣喜地說:“這瘋婆娘,還給我生了個帶把的孫子。”只是我一生下來,奶奶就把我抱走了,而且從不讓娘*近。娘一直想抱抱我,多次在奶奶面前吃力地喊:“給,給我……”奶奶沒理她。我那么小,像個肉嘟嘟,萬一娘失手把我掉在地上怎么辦?畢竟,娘是個瘋子。每當娘有抱我的請求時,奶奶總瞪起眼睛訓她:“你別想抱孩子,我不會給你的。要是我發現你偷抱了他,我就打死你。即使不打死,我也要把你攆走。”奶奶說這話時,沒有半點兒含糊的意思。娘聽懂了,滿臉的惶恐,每次只是遠遠地看著我。盡管娘的奶脹得厲害,可我沒能吃到娘的半口奶水,是奶奶一匙一匙把我喂大的。
奶奶說娘的奶水里有“神經病”,要是傳染給我就麻煩了。那時,我家依然在貧困的泥潭里掙扎。特別是添了娘和我后,家里常常揭不開鍋。奶奶決定把娘攆走,因為娘不但在家吃“閑飯”,時不時還惹是生非。一天,奶奶煮了一大鍋飯,親手給娘添了一大碗,說:“媳婦兒,這個家太窮了,婆婆對不起你。你吃完這碗飯,就去找個富點兒的人家過日子,以后也不準來了,啊?”娘剛扒了一大團飯在口里,聽了奶奶下的“逐客令”顯得非常吃驚,一團飯就在嘴里凝滯了。娘望著奶奶懷中的我,口齒不清地哀叫:“不,不要……”奶奶猛地沉下臉,拿出威嚴的家長作風厲聲吼到:“你這個瘋婆娘,犟什么犟,犟下去沒你的好果子吃。你本來就是到處流浪的,我收留了你兩年了,你還要怎么樣?吃完飯就走,聽到沒有?”說完奶奶從門后拿出一柄鋤,像余太君的龍頭杖似的往地上重重一磕,“咚”地發出一聲響。娘嚇了一大跳,怯怯地看著婆婆,又慢慢低下頭去看面前的飯碗,有淚水落在白花花的米飯上。在逼視下,娘突然有個很奇怪的舉動,她將碗中的飯分了一大半給另一只空碗,然后可憐巴巴地看著奶奶。奶奶呆了,原來,娘是向奶奶表示,每餐只吃半碗飯,只求別趕她走。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了幾把,奶奶也是女人,她的強硬態度也是裝出來的。奶奶別過頭,生生地將熱淚憋了回去,然后重新板起了臉說:“快吃快吃,吃了快走。在我家你會餓死的。”娘似乎絕望了,連那半碗飯也沒吃,朗朗蹌蹌地出了門,卻長時間站在門前不走。奶奶硬著心腸說:“你走,你走,不要回頭。天底下富裕人家多著呢!”娘反而走攏來,一雙手伸向婆婆懷里,原來,娘想抱抱我。奶奶憂郁了一下,還是將襁褓中的我遞給了娘。娘第一次將我摟在懷里,咧開嘴笑了,笑得春風滿面。奶奶卻如臨大敵,兩手在我身下接著,生怕娘的瘋勁一上來,將我像扔垃圾一樣丟掉。娘抱我的時間不足三分鐘,奶奶便迫不及待地將我奪了過去,然后轉身進屋關上了門。
當我懵懵懂懂地曉事時,我才發現,除了我,別的小伙伴都有娘。我找父親要,找奶奶要,他們說,你娘死了?尚』锇閰s告訴我:“你娘是瘋子,被你奶奶趕走了。”我便找奶奶扯皮,要她還我娘,還罵她是“狼外婆”,甚至將她端給我的飯菜潑了一地。那時我還沒有“瘋”的概念,只知道非常想念她,她長什么樣?還活著嗎?沒想到,在我六歲那年,離家5年的娘居然回來了。那天,幾個小伙伴飛也似地跑來報信:“小樹,快去看,你娘回來了,你的瘋娘回來了。”我喜得屁顛屁顛的,撒腿就往外跑,父親奶奶隨著我也追了出來。這是我有記憶后第一次看到娘。她還是破衣爛衫,頭發上還有些枯黃的碎草末,天知道是在那個草堆里過的夜。娘不敢進家門,卻面對著我家,坐在村前稻場的石磙上,手里還拿著個臟兮兮的氣球。當我和一群小伙伴站在她面前時,她急切地從我們中間搜尋她的兒子。娘終于盯住我,死死地盯住我,裂著嘴叫我:“小樹……球……球”她站起來,不停地揚著手中的氣球,討好地往我懷里塞。我卻一個勁兒地往后退。我大失所望,沒想到我日思夜想的娘居然是這樣一副形象。一個小伙伴在一旁起哄說:“小樹,你現在知道瘋子是什么樣了吧?就是你娘這樣的。”我氣憤地對小伙伴說:“她是你娘!你娘才是瘋子,你娘才是這個樣子。”我扭頭就跑了。這個瘋娘我不要了。奶奶和父親卻把娘領進了門。當年,奶奶攆走娘后,她的良心受到了拷問,隨著一天天衰老,她的心再也硬不起來,所以主動留下了娘,而我老大不樂意,因為娘丟了我的面子。我從沒給娘好臉色看,從沒跟她主動說過話,更沒有喊她一聲“娘”,我們之間的交流是以我“吼”為主,娘是絕不敢頂嘴的。家里不能白養著娘,奶奶決定訓練娘做些雜活。下地勞動時,奶奶就帶著娘出去“觀摩”,說不聽話就要挨打。過了些日子,奶奶以為娘已被自己訓練得差不多了,就叫娘單獨出去割豬草。沒想到,娘只用了半小時就割了兩筐“豬草”。奶奶一看,又急又慌,娘割的是人家田里正生漿拔穗的稻谷。奶奶氣急敗壞地罵她:“瘋婆娘谷草不分……”奶奶正想著如何善后時,稻田的主人找來了,竟說是奶奶故意教唆的。奶奶火冒三丈,當著人家的面拿出根棒一下敲在娘的后腰上,說:“打死你這個瘋婆娘,你給老娘滾遠些……”娘雖瘋,疼還是知道的,她一跳一跳地躲著棒槌,口里不停地發出“別、別……”的哀號。最后,人家看不過眼,主動說“算了,我們不追究了。以后把她看嚴點就是……”這場風波平息后,娘歪在地上抽泣著。我鄙夷地對她說:“草和稻子都分不清,你真是個豬。”話音剛落,我的后腦勺挨了一巴掌,是奶奶打的。奶奶瞪著眼罵我:“小兔崽子,你怎么說話的?再這么著,她也是你娘啊!”我不屑地嘴一撇:“我沒有這樣的傻瘋娘!”“嗬,你真是越來越不象話了。看我不打你!”奶奶又舉起巴掌,這時只見娘像彈簧一樣從地上跳起,橫在我和奶奶中間,娘指著自己的頭,“打我、打我”地叫著。我懂了,娘是叫奶奶打她,別打我。奶奶舉在半空中的手頹然垂下,嘴里喃喃地說道:“這個瘋婆娘,心里也知道疼愛自己的孩子啊!”我上學不久,父親被鄰村一位養魚專業戶請去守魚池,每月能賺50元。娘仍然在奶奶的帶領下出門干活,主要是打豬草,她沒再惹什么大的亂子。
記得我讀小學三年級餓一個冬日,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奶奶讓娘給我送雨傘。娘可能一路摔了好幾跤,渾身像個泥猴似的,她站在教室的窗戶旁望著我傻笑,口里還叫:“樹……傘……”一些同學嘻嘻地笑,我如坐針氈,對娘恨得牙癢癢,恨她不識相,恨她給我丟人,更恨帶頭起哄的范嘉喜。當他還在夸張地模仿時,我抓起面前的文具盒,猛地向他砸過去,卻被范嘉喜躲過了,他沖上前來掐住我的脖子,我倆撕打起來。我個子小,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被他輕易壓在地上。這時,只聽教室外傳來“嗷”的一聲長嘯,娘像個大俠似地飛跑進來,一把抓起范嘉喜,拖到了屋外。都說瘋子力氣大,真是不假。娘雙手將欺負我的范嘉喜舉向半空,他嚇得哭爹喊娘,一雙胖乎乎的小腿在空中亂踢蹬。娘毫不理會,居然將他丟到了學校門口的水塘里,然后一臉漠然地走開了。娘為我闖了大禍,她卻像沒事似的。在我面前,娘又恢復了一副怯怯的神態,討好地看著我。我明白這就是母愛,即使神志不清,母愛也是清醒的,因為她的兒子遭到了別人的欺負。當時我情不自禁地叫了聲:“娘!”這是我會說話以來第一次喊她。娘渾身一震,久久地看著我,然后像個孩子似的羞紅了臉,咧了咧嘴,傻傻地笑了。那天,我們母子倆第一次共撐一把傘回家。我把這事跟奶奶說了,奶奶嚇得跌倒在椅子上,連忙請人去把爸爸叫了回來。爸爸剛進屋,一群拿著刀棒的壯年男人闖進我家,不分青紅皂白,先將鍋碗瓢盆砸了個稀巴爛,家里像發生了九級地震。這都是范嘉喜家請來的人,范父惡狠狠地指著爸爸的鼻子說:“我兒子嚇出了神經病,現在衛生院躺著。你家要不拿出1000塊錢的醫藥費,我他媽一把火燒了你家的房子。”1000塊?爸爸每月才50塊錢啊!看著殺氣騰騰的范家人,爸爸的眼睛慢慢燒紅了,他用非常恐怖的目光盯著娘,一只手飛快地解下腰間的皮帶,劈頭蓋臉地向娘打去。一下又一下,娘像只惶惶偷生的老鼠,又像一只跑進死胡同的獵物,無助地跳著、躲著,她發出的凄厲聲以及皮帶抽在她身上發出的那種清脆的聲響,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最后還是派出所所長趕來制止了爸爸施暴的手。派出所的調解結果是,雙方互有損失,兩不虧欠。誰在鬧就抓誰!一幫人走后,爸看看滿屋狼籍的鍋碗碎片,又看看傷痕累累的娘,他突然將娘摟在懷里痛哭起來,說:“瘋婆娘,不是我硬要打你,我要不打你,這事下不了地,咱們沒錢賠人家啊。這都是家窮惹的禍!”爸又看著我說:“樹兒,你一定要好好讀書考大學。要不,咱們就這樣被人欺負一輩子啊!”我懂事地點點頭。
2000年夏,我以優異成績考上了高中。積勞成疾的奶奶不幸去世,家里的日子更難了。恩施洲的民政局將我家列為特困家庭,每月補助40元錢,我所在的高中也適當減免了我的學雜費,我這才得以繼續讀下去。由于是住讀,學習又抓得緊,我很少回家。父親依舊在為50元打工,為我送菜的擔子就責無旁貸地落在娘身上。每次總是隔壁的嬸嬸幫忙為我抄好咸菜,然后交給娘送來。20公里的羊腸山路虧娘牢牢地記了下來,風雨無阻。也真是奇跡,凡是為兒子做的事,娘一點兒也不瘋。除了母愛,我無法解釋這種現象在醫學上應該怎么破譯。2003年4月27日,又是一個星期天,娘來了,不但為我送來了菜,還帶來了十幾個野鮮桃。我拿起一個,咬了一口,笑著問她:“挺甜的,哪來的?”娘說:“我……我摘的……”沒想到娘還會摘野桃,我由衷地表揚她:“娘,您真是越來越能干了。”娘嘿嘿地笑了。娘臨走前,我照列叮囑她注意安全,娘哦哦地應著。送走娘,我又扎進了高考前最后的復習中。第二天,我正在上課,嬸嬸匆匆地趕來學校,讓老師將我喊出教室。嬸嬸問我娘送菜來沒有,我說送了,她昨天就回去了。嬸嬸說:“沒有,她到現在還沒回家。”我心一緊,娘該不會走錯道吧?可這條路她走了三年,照理不會錯啊。嬸嬸問:“你娘沒說什么?”我說沒有,她給我帶了十幾個野鮮桃哩。嬸嬸兩手一拍:“壞了壞了,可能就壞在這野鮮桃上。”嬸嬸問我請了假,我們沿著山路往回找,回家的路上確有幾棵野桃樹,桃樹上稀稀拉拉地掛著幾個桃子,因為長在峭壁上才得以保存下來。我們同時發現一棵桃樹有枝丫折斷的痕跡,樹下是百丈深淵。嬸嬸看了看我說,“我們到峭壁底下去看看吧!”我說,“嬸嬸你別嚇我……”嬸嬸不由分說,拉著我就往山谷里走……娘靜靜地躺在谷底,周邊是一些散落的桃子,她手里還緊緊攥著一個,身上的血早就凝固成了沉重的黑色。我悲痛得五臟俱裂,緊緊地抱住娘,說:“娘啊,我的苦命娘啊,兒悔不該說這桃子甜啊,是兒子要了你的命……娘啊,您活著沒享一天福啊……”我將頭貼在娘冰涼的臉上,哭得漫山遍野的石頭都陪著我落淚……
2003年8月7日,在娘下葬后的第100天,湖北大學燙金的錄取通知書穿過娘所走過的路,穿過那幾株野桃樹,穿過村前的稻場,徑直“飛”進了我的家門。我把這份遲到的書信插在娘冷寂的墳頭:“娘,兒出息了,您聽到了嗎?您可以含笑九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