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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論形式化的困境—對“中國古代文論的現代轉換”的思考
〔論文關鍵詞」形式化 語境化 古代文論 現代轉換 知識社會學
[論文摘要]依據知識社會學的立場,我們可以將文學理論知識區分為形式化與語境化兩種類型。西方文論由于追求形式規則的普遍有效性而采取了邏輯性陳述,中國古代文論由于追求語境中個別經驗的有效性而堅持詩性言說,兩者互不兼容。形式化規則構成了現代性的學術話語,成為中國古代文論的現代轉換所追求的坐標系統。中國古代文論在知識類型和言說方式上都難以轉換為形式化規則,其現代轉換存在理論與實踐的諸多障礙,具有自身不可解決的困難。因此,所謂“中國古代文論的現代轉換”只能是一個偽命題,是中國學術現代性進程中難以實現的良好愿望。
20世紀末以來,“中國古代文論的現代轉換”這一學術命題在中國文學理論界悄然出場,并引發了持續不斷的爭論。對于如何評價古代文論知識的轉型問題,學術界沒有達成共識,本文將以知識社會學的立場來切人思考。
一、兩種知識類型:形式化與語境化
知識社會學是一門“探討每一知性立場對其背后的分化了的社會群體實在的功能性依賴的學科,它通過分析知識類型的構成方式來考察知識與社會的關系,從而證明知識生產受制于社會境況。
依據知識社會學的方法,卡爾·曼海姆(Karl Mannheim)確立了兩種知識類型,分別是形式化知識與語境化知識。所謂形式化知識是指能夠超越歷史語境中的具體經驗而以形式化符號存在的知識,語境化知識是指不能超越具體經驗而只能在歷史語境中存在的知識。依此分類,我們也能將文學理論知識區分為形式化與語境化兩種類型。雖然中西文論各自都包含了形式化與語境化兩種知識類型,但是兩者在追求知識有效性的主導傾向上是不同的,其中西方文論較多地體現了形式化特點,而中國古代文論則具有鮮明的語境化特點。
歷時地看,西方文論知識的有效性逐步走向了形式化原則。在古典時代,人們尚把文學附屬于他物,從外在世界或者內在心靈來定義文學,強調歷史語境的參照作用,重視文學經驗的整體價值,文學理論獲得歷史語境的庇護而與存在保持了一定聯系。但是,西方文論并不僅僅追求語境中個別經驗的簡單累積,而是追求文學背后的總體化意義,它預先設置文學的終極本質來規定個別經驗的意義,試圖一勞永逸地運用形式規則來建立具有普遍有效性的理論體系。知識生產被納人形式化軌道,西方文論時刻存在著超越語境來尋求有效性的沖動。從古希臘的“摹仿說”到文藝復興時期的“鏡子說”,西方文論開始從具體的文藝經驗中提煉出普適性知識。比如柏拉圖把文藝看作“理式”的摹仿;亞里斯多德認為詩比歷史更具普遍性,指出“悲劇是對于一個嚴肅、完整、有一定長度的行動的摹仿…,這個定義把具體的戲劇內容與欣賞經驗抽離成形式規則;盡管賀拉斯強調閱讀的經驗效果,但他將其總結為“寓教于樂”式原則。到法國古典主義時期,戲劇理論抽象出不受具體戲劇演出影響的“三一律”,以精確的數理形式來對所有戲劇作出有效的判斷。進而康德認為作為判斷力的美只關涉形式;黑格爾把美定義為“理念”的感性顯現。啟蒙主義倡導文藝的理性原則;浪漫主義用天才、想象、情感三要素來總結文藝經驗;批判現實主義提出了塑造典型的寫作原則。于是,西方文論的主導傾向是逐漸把形式規則作為知識的有效性要求,視個別經驗為普遍規則的例證;同時,這也導致知識超越語境而存在,造成形式大于內容、理論高于經驗的虛無主義困境,只是由于文學還依附于他物而具有意義,這一困境尚不嚴峻。泰納、圣伯夫等人的實證主義文論重視文藝經驗,發掘文學中確實的、實證的事實,其目的卻是試圖建立實證知識的普遍有效性,也未能擺脫形式化趨向。進入20世紀后,西方文論尋求到文學獨立自足的存在依據,形式化也由于適應了這一現代性進程而推進了文學學科的發展。在此進程中,西方文論采用科學量化的分析方法,在語言符號的秩序中建構學科知識。俄國形式主義認為“文學性”源自陌生化的能指游戲;結構主義利用深層結構抽離了個別經驗;“新批評”引人了“語境’,來考察語義,卻斬斷語義與經驗的聯系;它們都把超越具體言語的形式規則作為知識的依據。形式主義顛覆了傳統文論而走向了能指游戲,通過形式符號的策略建立起文學理論的普遍有效規則,但是形式化逼迫個別經驗脫離語境中的原初存在而喪失了歷史感,走向了虛無主義,這遭到了歷史主義的挑戰。神話原型把文學拉回到民族神話中,現象學把文學歸于“意向性”活動中,闡釋學把文學請人“問答邏輯”中,文化詩學把文學置于歷史敘述中。雖然語境中的個別經驗再度彰顯,但是總體化思想直接指稱了文學的意義;知識不是由語境來導演,而是由思想規則來制作,它仍然漂浮于語境之上。
不同于西方文論的形式化傾向,中國古代文論主要追求歷史語境中個別經驗的有效性。雖然古代文論也存在利用先驗的總體化思想來定義文學的現象,“詩言志”一直被視為對詩歌本質的抽象概括,原道、征圣、宗經長期成為文藝活動的思想基礎;但是古代文論并未利用這種總體化思想限制對具體文藝經驗的闡釋,并未把純粹形式化的文學定義貫徹到文藝批評中,僅僅將其用于尋求文藝合法性的目的,而將語境中的具體經驗作為知識有效的依據。從先秦時期開始,中國古代文論逐漸建構出語境化的知識形態。在批評實踐中,古代文論不是追求知識形式上的普遍有效性,而是直接呈現具體語境中的欣賞經驗,強調個別經驗的獨特性,這形成了古代文論知識的生產過程與語境緊密相聯的狀況。雖然“興觀群怨”教化意味極濃,但描繪了讀詩的經驗;老莊推重虛靜,指出了語言所無法窮盡的審美現象!按笙鬅o形”、“立象以盡意”開啟了后世用客觀意象來隱喻的知識傳統。兩漢作家在詩教的氛圍中,描述了種種創作經驗與閱讀效果。魏晉六朝出現文論專著,也不刻意對文學作總體化論證,不奢望建立形式化的普遍規則,而充分利用物象的形態特征來展示對個別經驗的直觀感悟。曹丕說“詩賦欲麗”,陸機道“詩緣情而綺靡”,均未設置詩的形式標準;劉勰在《文心雕龍》中,大量運用形神、風骨、氣韻等隱喻物象表達了生活世界的直接經驗,把知識隱含地置于語境的行為中;鐘嶸《詩品》味詩,促使詩學知識在欣賞每一首詩的具體語境中產生,知識總結與詩歌欣賞在同一個過程中發生。到唐宋時期,“意境說”充分體現了個別經驗在闡釋詩歌意蘊中的作用;《二十四詩品》列舉的雄渾、沖淡、高雅、飄逸等范疇不可能被歸納成形式化的普遍規則,只能在對二十四首詩的欣賞、品評中加以感悟才能得到理解,如果離開具體的讀詩過程就很難領會到其豐富內涵;嚴羽“以禪喻詩”更是將形式規則排除在詩學活動之外。明清小說評點記錄下閱讀過程中的即興感觸,延續了詩話注重個體獨特經驗的傳統。中國古典文藝蘊涵的豐富神韻不能被抽象為形式規則,只有在閱讀的個別經驗中才能理解文學的存在。因此,中國古代文論只有與語境相聯系才能被理解,一旦離開語境就會失去有效性。
綜上所述,西方文論追求形式化的知識而超越文學本身存在,中國古代文論不能超越具體語境而存在,兩者在追求知識有效性的主導傾向上不同,形成了兩種不同的知識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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