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聊齋》中探究中國文學中的詩化美學
無論時代如何變遷、文學浪潮的方向如何推進,中國文學的詩化傳統仍舊會代代沿襲下去的,因此新的文學佳作也會綿延不絕。對世界文學界而言,詩化美是當今文學發展的一大亮點,為世界文學增添了一道獨具民族特色的光彩,奉獻出了具有東方特色的形態美,為世界文學寶庫添光增彩使其更具活力,內涵更為豐富。
一、中國文學中的詩化現象
中國歷來都以詩詞之國著稱,詩詞在我國文學領域的地位自然不容分說。幾乎所有的文學形式都可以以詩詞開篇和收尾。農耕文明的社會文化是抒情詩與田園牧歌出現的淵源。民族特質始終決定著該民族的藝術特質,田園牧歌的抒情方式即為華夏民族的民族特質決定下所產生的中國文學藝術最基礎的特質。
悉數中國文學史,由先秦至宋元明清,不管作品還是作者,他們所彰顯的文學藝術特質皆是代代流傳、沿襲下來的。就文學形式而言不管是詩文小說、悲劇喜劇還是高歌頌德或者痛斥責罵,其文藝特質均以民族血脈為切入點并且多為創作者的嘔心瀝血之作,堪稱我國文學藝術的魂魄。
如身遭小人讒害終被流放但以身報國的《屈原》有香草美人的始終相伴;苦命鴛鴦劉蘭芝與焦仲卿無法白頭終老,雙雙以身殉情,故事是凄涼的,但結局的“枝枝相覆蓋”與“仰頭相向鳴”卻透著唯美的氛圍;一身才氣、滿腹詩書的李白一生困于知己難逢、伯樂難尋,但卻有美酒與神仙的日夜相隨;《西游記》中四師徒雖一心向佛一路斬妖除魔節節都屬打殺、搏斗的場面,但仍不乏“八戒娶妻”這樣詼諧幽默與“趣經女兒國”這樣柔情似水的橋段;《紅樓夢》里林黛玉積怨成疾,慘死之后黃泉路上卻有若隱若現的樂聲與“竹梢風動,月影移墻”的夜色追隨,凄涼中帶著田園詩歌的情調。由此可見,文學藝術的詩化美不單單拘泥于詩詞歌賦的創作之中,中國文學的各種領域都有體現,這種詩情畫意之美在蒲松齡的《聊齋》中也是無處不在。
二、《聊齋》中的詩化美學
(一)創作與情感中詩化美
無論是小說寫作還是詠詩作賦,蒲松齡都有著超高的造詣,F存蒲松齡的詩仍有一千多首,《聊齋》這部不是詩作卻勝似詩作的小說作品是蒲松齡文學才華的集中體現,也是《聊齋》藝術價值的根本和其美學精神的精華。正所謂詩化的情感方能稱為真正當之無愧的情感,直接借助詩詞來抒發作品中人物的思想感情,是《聊齋》創作中情感和作品詩化美的集中體現。如描寫《林四娘》一節,作為一個情感極為豐富之人,可以說作者塑造的女主角本身就是一首優美凄涼的情詩。主人公林四娘心懷大明王朝被顛覆的惆悵傷感之情,是一個以“悲”為中心情感的亡國女形象。
作品中間結尾部分共有三個大篇章,分別為:“度曲”“述舊”及“贈詩”。“度曲”創作過程,作者一面借助國家敗亡、物是人非的音調抒發主人公內心的沉痛之情,同時又通過“歌己,泣下”表達四娘此時此刻悲憫至極的精神狀態;一面又通過描寫四娘的家人在聽聞其歌后“無不流涕”的傷感畫面進一步渲染了作品悲涼的創作氣氛。
描寫“述舊”部分時,作者先是描述四娘在禍難中慘死的命運和她在自我介紹時經常泣不成聲“哽咽無語”的傷悲;進而又在不經意間強調四娘滿腹傷感、悲涼之情時仍不忘青燈佛光前為國誦經,從而以“紅顏力弱難為厲,惠質心悲只問禪”的形象進一步升華四娘內心的凄苦與哀怨。“度曲”和“述舊”兩個篇章的情感描寫顯然已經將林四娘悲涼、凄婉、愛國的藝術形象賦予了豐富的情感色彩。作品最后一部分“贈詩”中,憑借數十句精妙短小的詩句,將以上兩個篇章的情感直接帶入詩中,升華為詩的意境,傾述“泣望君王化杜鵑”的潺潺哀傷和“誰將故國問青天”歇斯底里的怒嚎,全文至此,林四娘的藝術形象已經被全然詩化。
(二)《聊齋》中的詩情美
蒲松齡在創作過程中對真、善、美孜孜不倦的追尋以及詩化創作和情感的抒發是《聊齋》中詩情美出現的源頭!读凝S》中絕大多數人物都是性情至善至美之人,他們身上體現的美也正是作者向往的各種美好的集中表現,甚至文中闡釋的人與自然相融的海納百川的氣魄皆為詩化的人性之美――詩情美的體現!读凝S》的詩化美源于兩個方面,首先是傳承中華民族傳統的文學藝術;其次是源于作者本身的詩人才子之氣。
蒲松齡筆下的抒情如寫詩,例如,作者對嬰寧這個人物頗為偏愛,因此,他將此人放在一個如田園詩般美妙的詩情畫意的環境里生活,進而塑造一個有著詩般情懷的人物,正所謂情景相生。再如江上一別后的蕓娘和王桂庵,飽受相思之苦的王桂庵“行思坐想,不能少置”,思考所有蕓娘可能去的地方。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他夢到自己身處一座充滿詩情畫意之美的小江村,那里燈火闌珊、衣架當門、紅蕉掩窗……朦朧中一位溫婉俊美的女子飄飄然地走近,王桂庵定睛一看,此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他日夜想念的蕓娘啊!如此精致美麗的詩情畫意如文學中的詩詞仙境般奇妙!读凝S》本身就有著抒情詩般的特質,其情感的表達往往以含蓄、婉約見長。
《聊齋》的另一大亮點就是其作品的一唱三嘆、情節的循環往復和人物泣涕惆悵的傾訴,這些為作品情感的升華添磚加瓦,是營造感人心脾的藝術特色的重要手段。盡管《聊齋》的創作形式與詩歌無關,但其如詩般的情節展示已經到了詩化美的最高境界。如《阿寶》一節,為向阿寶展現自己的一片癡心,文中首先描寫孫子楚為阿寶砍掉自己手指的情節,緊接著安排其魂魄跟隨阿寶回家,最后讓其化作一只鸚鵡常伴阿寶左右,一系列相似的情節以“愛”為核心,循環往復不斷地加強,進而把孫子楚對阿寶濃濃的愛意推入情節的最高峰。還有描述黃生三翻五次的以詩言志向香玉表達自己的愛慕之心的情節,連城因喬生而經受的幾番生死等都無不在情節循環往復中透露著作品詩化下的抒情美。
(三)《聊齋》的詩境美
重視人物性格的塑造與感情的刻畫,借助人物性格彰顯作品內涵,通過人物情感詮釋作品核心是《聊齋》創作中的又一特色。也正因如此,《聊齋》又被賦予了新的美學特質。除上文涉及到的林四娘,還有阿秀、香玉、白秋練、公孫九娘、樂仲等。這些人如珍饈佳釀般體現著作品的詩情畫意之美。例如,作品《香玉》中描寫主人公香玉遭難后重生的情節: “花一朵,含苞未放;方流連間,花搖搖欲折;少時已開,花大如盤,儼然有小美人坐蕊中,才三四指許;轉瞬飄然欲下,則香玉也。”這種花美如人,人美似花的境界是作品特有的一種重生形式。
這種精巧唯美,奇妙而又獨特的構思讓世人對蒲松齡豐富奇特的想象力又多了一份驚嘆。然而作者以黃生的視角來描寫香玉重生的全部經過,進而黃生激動不已的欣喜之情又無處不在,這種巧妙獨特的安排是情境交融的最佳展現。再如,作品《小梅》在描寫主人公小梅第一次出現在眾人視線中接受家人朝參時的“莊容坐受”,滿座眾人無不“共視座上,如懸觀音圖像”;作品《宦娘》中描寫道士撫琴的“百鳥群集”;以及《晚霞》中敘述晚霞同阿端相約時的“蓮花若蓋”等,均借助人物形象的描寫來創造美妙和諧的詩境之美。
這般將具體事物描繪的如詩如畫,以環境為中心突出作品詩意美的文學作品不在少數,但作為小說體裁,能創造出這等豐富詩意的作品卻是屈指可數,《聊齋》堪稱這方面的鼻祖。拋開《聊齋》中我們能夠感知的意境,不難發現其中還有一種獨特的鏡花水月無處不在,這也正是該作品詩化美的另一境界――詩境美。同時這種美也是《聊齋》中最為典型的意境創作。 三、中國文學的詩化價值分析
(一)文學領域詩化美隨處可見,深入人心
中國文學的詩化并非單獨而存在,它是同中國藝術甚至中華民族文化中的詩化美學緊密相連的一個整體。像音樂中充滿唯美詩意的動人旋律;舞蹈與詩詞的相互配合與闡發;國畫的“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書法作品中的典范《二十四詩品》都無一不與文學中的詩化藝術交相輝映。甚至我國的對聯、格言、諺語、歷史常識、哲學思想等均以詩詞的形式呈現。由此可見,充滿詩化的生活環境已經浸染了國人的心靈,而文學領域的詩化僅僅是其中之一。
(二)文學詩化美對于中國和世界文學的發展都具有重要的.價值
就我國文學領域而言,中國文學的詩化是加深中國文學抒情性并使之發展為我國文學藝術代表性特色的直接原因,也是根本原因;對世界文學界而言,詩化美是當今文學發展的一大亮點,為世界文學增添了一道獨具民族特色的光彩,奉獻出了具有東方特色的形態美,為世界文學寶庫添光增彩使其更具活力,內涵更為豐富。所以說中國文學的詩化有著不可估量的價值。另外,在促進和提升我國詩歌的抒情美與音樂美方面,我國文學的詩化美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中國文學的詩化美是其文學領域發展進步的集中體現,通常來講,一個國家或民族的詩詞文化底蘊是該國家或民族文學特質的綜合反映。詩化的音樂性特色使得詩詞作品本身具有了語言上的依賴,但是各民族或國家的語言、文化都各不相同,因此品讀詩歌作品的最高境界就是品讀原作。就像翻譯后的作品往往少了一份原滋原味的感覺一樣,中國文學作品的詩化美、抒情性和其中的音樂美是根本無法用翻譯的語言表露出來的,這也正是中國文學作品最為出色的地方。中國文學的詩化將文學作品的抒情高度和音樂純度重新定位,這點是其他國家文學作品所無法超越的。
結語
中國文學作品的詩化其實是利弊皆有的,本文主要側重于詩化了的美學價值泛泛而談,主要講述的是其優勢和價值性。無論時代如何變遷、文學浪潮的方向如何推進,中國文學的詩化傳統仍舊會代代沿襲下去的,因此新的文學佳作也會綿延不絕。就《聊齋》而言,該作品的詩化美有著超高的藝術美學追求,無論是作品情感的詩化、創作的詩化還是作品中人物詩化的一生和生存環境都貫穿整部作品的始末。這種朦朧含蓄的詩意美為后人進行詩化的文學創作提供了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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